无数个交错的平行时空里,都离不开《她和她的她》
著名猎头公司顾问,交口称赞的职业女强人。
雷厉风行的工作狂,骇人的业绩提成。
林晨曦(许玮甯饰),她的一切是如此完美,外人眼里不可亵渎的乳白大理石雕像,精致但冰冷。
但对她的印象如果仅限于此,那只是对职业女性的幻想,是充满糖水气泡的憧憬,而非女性身上散发着稳定温度的故事。
什么样的剧情才能算是“她”故事?《她和她的她》给出了自己的答案。
由卓立执导,温郁芳编剧,许玮甯、李程彬、贾静雯、吴慷仁等主演的《她和她的她》于2022年10月28日在Netflix上线。
该剧讲述了职场女强人林晨曦在车祸醒来后进入了错位的平行时空,原本应该是男友的李皓明变成警察小刘(李程彬饰),正在调查关于她高中理化老师谢志忠(陈以文饰)遭杀害的案件,而随着案件真相一道浮出水面的,还有这个离奇世界的真相,以及自己几乎要埋葬在记忆深处的往事……
《她和她的她》,在剧名里连续出现三个指代不明的“她”,代表的不是具象的某个未出场角色,而是随着这个离奇故事展开的——
无数个时间点,无数个岔路口,擦肩而过的陌路人,也是在人世间承受各自生命之苦的“她”。
(以下内容涉及部分剧透,请谨慎阅读)
舞者:台上的女孩
《她和她的她》一共九集,节制的篇幅和有限的笔墨让整部剧的节奏从一开始就呈现高压的状态。
林晨曦距离公司合伙人只有一步之遥,但公司老板的亲戚杜骏儒(吴慷仁饰)的空降,不仅打乱了她的职业规划,还因为这个伪君子,被拖入了职场性骚扰的漩涡。
一再得手后,杜骏儒甚至试图在深夜的公司强奸林晨曦,林晨曦在反抗打伤他后驾车出逃,却不幸遭遇了车祸……
职场上的女性,尤其是林晨曦这样能力拔尖的,几乎是天生的演员,所有人目光追随的焦点,但这意味着她在面临属于女性长久的结症时,会有更幸运的结果吗?
被已婚的同事性骚扰,结果所有恶意的目光都落在她的身上;努力工作想要晋升合伙人,但老板早就因为性别给了她一票否决;试图跳槽却被告知必须结婚后才能来上班,因为年轻貌美的她,会为公司招来“不必要的麻烦”。
以情感问题模糊性别暴力的严肃性,是许多悲剧的根源,从一开始所有人打量林晨曦都不会是一种对待严肃事件的态度,而是一种居高临下的“道德奚落”。
而更可悲的是,《她和她的她》,是一部所有女性“发着低烧”的剧。
以林晨曦为原点向外扩散的,不分年龄,不分职业学历,女性身上都有病态的低热在流淌。
没有林晨曦优秀的普通上班族陈智苓(李霈瑜饰),无时无刻不在被拿着放大镜,约束她的服装、妆容,甚至高跟鞋的高度,以秘书的身份干着清洁工的活。
比林晨曦家境更富裕,从小如公主般生活的杨佳缨(温贞菱饰),婚嫁被当作商业合作的筹码,即使已经“认命”地开始利用社会对她这样的女性固有印象,为自己的家族、事业争取更多的筹码,都没逃过被男友拍摄不雅视频传播的噩运。
许玮甯在接受采访时提到自己对林晨曦的角色揣摩上: “我必须让自己感受到饥饿跟不舒服,一直到我脱离这个角色为止。”
饥饿,一种不能外显的痛苦,是《她和她的她》着墨的重点。
林晨曦忍受杜骏儒的骚扰和污蔑,不仅是为了自己的前途和息事宁人,而是自证清白这件事,本身对于女性而言就是一个长期而痛苦的过程。
《她和她的她》,从第一集开始就有种让人“憋屈”的叙事节奏,杜骏儒的得寸进尺和林晨曦的沉默隐忍几乎是无解的死结,犯罪与阻止犯罪之间的成本鸿沟太过巨大,男性只需要放下自己的手,而女性不仅要自卫,要拿出有力的证据,更要承受在道德伦理上巨大的压力。
与之形成鲜明呼应的就是杨佳缨的遭遇,作为一个对林晨曦既愧疚又嫉妒的复杂角色,她享受着围观天之骄女“坏掉修不好”的人生带来的微妙愉悦,却在遭受不雅视频流传的负面漩涡里,表现出和林晨曦如出一辙的崩溃绝望。
——在如此沉重的话题面前,社会地位、家世背景,一切的一切都没有讨论价值,“她”只是她,不会有任何的区别。
而有趣的是,相比较林晨曦和杨佳缨正在沉默着经历这种不公,两人共同的好友陈智苓则站在一个相对平稳的位置上,与同样忍受这种职场骚扰的男性,展开了本剧里最直接的一次讨论:
编剧在这里设置了一个微妙的,年轻漂亮,却没有任何背景的普通男员工,与其说是为了凸显这种职场暴力是一种不分性别的危害,更确切的应该是展现了人性在面对这种有毒的糖果面前难以抗拒的软弱。
可是等到一再妥协后,又有人会发问:
观众:台下的男孩
《她和她的她》,绝对的女性视角,却无法忽视每个男性的存在。
从车祸后,林晨曦就用了将近四集的时长,生活在一个错乱的平行时空。
去世的父亲弟弟死而复生,彻底决裂的闺蜜和好如初,她没有潮水般的工作压力,只是一个普通的老师。
这是个平和而治愈的世界,但唯独没有,在那个世界里的男友李皓明(李程彬饰)。
或者说,在这个世界里,他是正在调查自己高中老师死亡案件的警官小刘。
杜骏儒是林晨曦当下直面的痛苦,但她闭口不谈的高中老师谢志忠,才是她一生噩梦的开端。
从教学水平到为人处世都无可指摘的理化老师,节假日专门为学生们开设补习班,甚至准备为家境贫困的同学颜圣华(贾静雯饰)垫付大学的学费。
和杜骏儒一样,外表光鲜亮丽。
但实际上,他利用自己的身份,已经连续强奸了颜圣华、林晨曦两名学生。
然而自行检讨,几乎成了这类悲剧之后必然的桥段——谢志忠的妻子,几乎是以一种无耻的姿态在为丈夫辩护。用受害者有罪论打压这两个还未成年的孩子。
道德对于善良的人来说是约束,但对于恶人,有时却能成为脱罪的钥匙。
所有人的反应几乎是如出一辙:隐瞒,编造谎言,大事化小。
林晨曦自车祸醒来进入这个陌生的世界后,所有人都在她面前小心翼翼地撒谎表演,但不全是为了保护她脆弱的情绪。
有人为了回避自己的疏忽,有人不甘承认自己的背叛,而有的人在维护可笑的假象……
随着剧情的逐次展开,最后连这个平静的小镇都只是一个“谎言”。
车祸,与母亲的决裂,父亲弟弟的去世都是真的,衣冠禽兽的老师被谋杀,大学时男友的探访,一家人平静的生活都是假的。
这个小镇是林晨曦解离出来的世界,是她灵魂的一部分卡在过去无法前进的病态。
解离性障碍,因青少年时期被性侵引发严重心理创伤,从而发展成为一种精神障碍,出现对某些记忆丧失,情绪分离,身份认同感模糊,以及对周围人和事看法不真实等症状。(引自豆瓣)
而在这个世界里,曾经记忆里在台下欣赏她的男性观众逐次走上舞台。
现实里依旧活着的谢志忠以最凄惨的姿态死在了疗养院;愧悔去世的父亲在这个世界里执着为自己复仇,一而再试图谋杀谢志忠;弟弟用自己的生命保护姐姐,抚平姐姐高中时留下的创伤;忍受不了林晨曦而逃离的前男友从国外回来,温柔地陪伴她。
林晨曦解离出来的世界,似乎是潜意识里对自己的一种补偿,将所有不可追的往事归位。是一种后知后觉的行动力。
“我曾经看过一篇文章,说动物被攻击的本能反应,就是攻击、逃跑,然后静止。那时我们年纪都太小了,我们都吓坏了,所以我们反应不过来。”
她是个被吓坏了很多年,以至于将攻击都用在伤害周遭的人,还有逃避伤害的小兽。
于是林晨曦的病情反复,一再进入这个错位的时空,用这种病态空洞的安慰疗伤。
林晨曦需要的是为她敢于出头的父亲,不是忍让和解,斥责自己胡言乱语的父亲,她还需要追寻着真相,安慰自己,并相信自己的警官小刘。
解离的世界投射了她在现实里空虚,投射了她最期待的疗伤方式。
但车祸再次把这两个世界联系了起来,这里的联系不再是以前那种突然发病,而是以一种半清醒的形式走进解离的世界。在虚幻的世界里构建完美的结局并不能阻止伤害的继续发生,从没有走出过高中阴影的林晨曦和颜圣华,在长大后依然在忍受着性别暴力的创伤。
过去怎么能不重要?但过去也是必须要走出去的过去。
林晨曦的解离世界里,将她的男友李皓明投射成当年的噩梦里,唯一给过她安慰的一位小刘警官。
解离的世界无法永远维持,即使在虚构的世界里,伤害也是如影随形,美梦终有尽时,林晨曦,还有无数个沉默的“她”,必须到了重新抉择的时候。
“总不能因为过去这一百年我们一败涂地,就放弃争取胜利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