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丧葬电影，陈佩斯这部喜剧比《人生大事》只好不差丨嗑老片

2022年11月24日 刊| 总第3065期

丧葬题材的影视剧在今年屡屡获得成功。电影《人生大事》描绘几名殡葬师的工作日常，不仅收获17.12亿元的票房，还让男主角朱一龙夺得金鸡奖最佳男主角；网剧《三悦有了新工作》聚焦殡仪馆一名化妆师的成长经历，豆瓣评分高达8.5。

不过，丧葬题材早在1993年就出现过一部电影杰作。这部由陈佩斯自导自演的喜剧片《孝子贤孙伺候着》，深度讽刺了当时农村葬礼中的乱象。影片真切呈现了群众被道德绑架后，倾尽财力大办葬礼的无奈。

荒诞又现实的葬礼

《孝子贤孙伺候着》上映之时，正值我国大力推广火葬。影片反映土葬在农村民众观念里的根深蒂固，勾勒出推广火葬的人为障碍。影片票房一般，但无损其品质和力度。

电影中构建了一个对立的家族关系，以高度提纯的塑造方法，让人物的身上带有显著的标签。

陈二小（陈佩斯 饰）的标签：孝顺。他作为民政局的科员，对封建迷信的行为坚决抵制。但他害怕亲友们说他不孝，不敢违拗母亲要求土葬的“遗愿”。陈二小的矛盾处境，从正面表现出当时农村推行火葬的难点。

陈母（赵丽蓉 饰）身上的标签：愚昧。她是当时农村老年人的代表，过了70岁，整日考虑能否入土为安。陈母深为迷信思维所困，甚至听信风水先生说她亡夫在地下找了新欢的谎言。

陈二小的舅舅（魏宗万 饰）身上的标签：奸诈。他是一名大了（liǎo），即民间白事会的总仪官。他联合风水先生欺骗自己姐姐，让陈母以假死来测试陈二小的孝心。他通过操办葬礼赚黑心钱，真正做到了认钱不认亲。这样的人物，成为土葬的坚决捍卫者。

三位主人公的矛盾关系，构成了影片主要的戏剧冲突。陈二小和舅舅针对陈母“遗体”火葬与土葬的问题，一直在进行着明争暗斗。

影片的喜剧风格可以概括为：荒诞又现实，幽默又苦涩。

陈母以假死的办法来求得土葬，超出了常人的认知范畴。情节设置虽然荒诞至极，但考虑到她盼望和亡夫作伴的心情，还有她极度害怕被火葬的心态，就能够理解她的荒唐行为。

影片故事虽然荒诞，描绘的却是现实中的农村葬礼中的人物群像。一场葬礼开始，主人家处于伤心悲痛之中，生意人却嗅到了商机。裱糊匠、印刷厂长、假和尚陆续粉墨登场，为葬礼增添声势。主人家得到了短暂的喧闹，付出的是大把的钞票。

葬礼中，各类人物的丑态百出，足以让观众笑声不断。陈母的一位好友刚刚还在痛哭，一听红烧肉上桌，立刻冲到饭桌前大快朵颐。陈二小的姐姐（丁嘉丽 饰）和姐夫（倪大红 饰）为了葬礼费用大打出手，出门之后马上握手言和，庆幸逃过出钱环节。影片情节夸张，深层表达的却是主人家被动铺张浪费的苦涩。

陈佩斯让主人公陈二小站在农村基层，以他的视角来精准勾勒农民的丧葬观念和习俗。陈二小的工作就是管理农民的红白喜事，他了解农民的愚昧与软弱，一心想要革除丧葬中的陋习。但是，孝子的道德高帽让他无力抵抗。陈二小既是葬礼陋习的观察者，也是受害者，他的切身之痛让观众产生共情。

影片对于1990年代初华北农村葬礼仪式的呈现是全景式的，从停灵下葬的规矩描述，到大办流水席的环节展现，以及出殡当天的壮观队伍。葬礼中的大阵仗与小细节都刻画到位，今天再看这样的葬礼影像，颇有些民族志的价值。

即使过去近30年，农村中的红白喜事依旧存在铺张浪费的问题。观众无论何时看到这部电影，都会在笑声中逐渐体会到现实问题。这不仅是陈二小的窘境，也可能是很多人会面对的状况。

陈佩斯喜剧电影中途下车

陈佩斯成名于1980年代，当时的电影观众，都会对他塑造的银幕形象“二子”记忆犹新。

他与父亲陈强合作的“天生我材必有用”系列，是当时电影市场中的香饽饽。《父与子》《二子开店》《傻冒经理》《父子老爷车》等片票房卖座，口碑出众，陈佩斯无疑是当时的喜剧电影一哥。

陈佩斯擅长塑造小人物。银幕上，二子无心向学、整日闲逛的状态，是当时很多待业青年的真实写照。二子虽然难成大事，但他为人乐观，一心想实现自我价值。这样的人性化塑造，流露出陈佩斯对待业青年这个群体的善意和理解。

陈佩斯的电影关注社会现实，从待业青年增多到个体户经营困难，都是特定时期的鲜明问题。他的作品记录了时代前进给人们生活和思想带来的改变，以喜剧的形式描绘出人们处在变革时期的彷徨与窘迫。

陈佩斯的成名阶段，正好处于中国电影市场的发展期。1980年代，群众去影院看电影是主要娱乐方式。他凭借自成一派的喜剧风格、贴近现实的内容和观众实现同频共振，一度受到热烈追捧。

《傻冒经理》

1990年代中后期，受到电视机的普及，以及盗版音像制品泛滥等因素影响，电影院变得门可罗雀。

陈佩斯在这段时期的作品《太后吉祥》《好汉三条半》等，市场表现每况愈下。他在电影市场中找不到新的突破口，只能转换创作阵地，和喜剧电影说再见。

庆幸的是，陈佩斯的喜剧创作未曾中断过，他自2001年之后陆续推出《托儿》《阳台》《阿斗》《惊梦》等话剧，都获得了票房成功和不俗反响。

青年时代的陈佩斯深耕电影，但他当时的表演尚未成熟，喜剧理念还未上升到理论的高度。他在《孝子贤孙伺候着》中的表演，就欠缺火候，不像是一个在农村长大的人物。相比之下，赵丽蓉和魏宗万拿捏人物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农民的精气神把握得恰如其分。

他如今已步入老年，在话剧舞台上走向了喜剧表演的成熟阶段。他的表演已达到举重若轻、收放自如的程度。

同时，他在理论上也达到了一定的高度。他认为，营造喜剧效果的方案有很多，比如演员把人的肢体残缺表现出来，立刻就有笑声。但是他不会这么做，他表示每个人的性格不同，行为也就不一样。喜剧通过人物之间的问题碰撞，就足以产生结构性的矛盾冲突。

从他的电影、电视剧、小品、话剧中，观众就能感受到他的创作风格贯穿始终。他观照着作品中的人物，捕捉着现实中的社会痛点。

陈佩斯已经年过六旬，他对于喜剧创作和表演，已经有了更为深层的理解。他当初放弃了电影，但没有放弃喜剧。他在话剧舞台上，有了更为充分的喜剧表达。

【文/崔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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